游雪莲

每次步行釜溪绿道，总想绕道去代家坝，今如愿。代家坝位于蜀光中学之后，与滨河公园景观步道很近，这里曾是蔬菜基地。釜溪河流经代家坝后，在金子凼上游拐了一个大弯，围绕着樊家坝转了一圈，形成了釜溪河少有的一个岛。随着城市建设的加快，前几年代家坝就列入城市规划区域。绝大多数住户已搬离，坚守在此的寥寥无几。田园因无人管理而长满野草，往昔郁郁葱葱的景象不再重现，只有少量自由生长的懒庄稼。代家坝在20世纪80年代属于地理位置优越之地，男人能娶貌美如花的新娘，女子可嫁城里的工人；菜农们虽然辛苦，但把菜挑到菜市就能变成现金；劳作之余，还可到就近工厂打小工，挣点外快，手头还算宽裕，日子过得充实，累并快乐着。正在地里劳作的大爷说：“这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啰！我们搬迁后就在附近租房住，方便回来打理菜地，多数人家都少有回来，拿着房租费安然度日。”金子凼以前有渡口，每次去表姐家必坐那艘小渡河船。几十年里船工换了一批又一批，船工很热情。有一次去表姐家，过河只有我一人，船工依然渡河。那些船承载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梦。站在这里，我仿佛又见渡船在河中漂浮，吱吱的划桨声、艄公的号子声，载着满船的人回家团聚。这一切就只能留在记忆里了。

那时代家坝一派繁华景象，附近的鸿鹤化工厂、肉联厂、五四医院、防化营，以及乡镇企业和私企等效益好，农家乐星罗棋布。以前有一位同事曾住在这里，当时单位在市区给她分了住房，但她不愿住城里，还说这儿是风水宝地。走着走着，来到一块偌大空地，清晰地看见很多车迹，猜想到这儿练车的人多。一条宽敞笔直的公路，修到正在运转的污水处理厂大门右侧就断了。前看，野草没径；环顾，无路可走。一筹莫展时，隐约闻人语，循声望去，草丛深处，老小四人只露半截身子，手持长棍，头戴草帽，脸戴墨镜，寻觅前行。那装扮，远看，像归国华侨游山玩水；近看，似农技人员田间实验；近前，一瞧一问得知是多年前在此生活，现在从北京回来祭祖的村民一家人。老人主动与我们打招呼，亲切地询问我们是否也是代家坝的。此时他们，正在寻找老屋的位置，只有萋萋荒草将它遮盖得严严实实，冬天依然是很深的荒草没膝。他们一家在周围转了个遍，发现整个山上就剩下两户人家。年长者一边探路，一边发出啧啧的叹息声，真是“屋不占基”啊！“老伴儿快看，当年栽的那棵核桃树还在呢，就在这里。”好似发现新大陆一般大声说道。夫妻俩默默靠近老屋的位置，好似在有意去唤醒那些被声色尘嚣浸泡而模糊的记忆，去邂逅曾经老屋旧址年轻的模样。老两口老泪纵横，抱着核桃树轻轻地诉说。簇簇疯长的蒿草，掩埋了居民院落四周旺盛生长的生机勃勃，遗留的泪水、汗水和脚印，在草荫里睡着了。搬迁后残存的旧物件散落在老屋上，在草丛深处若隐若现有一张满面蒙尘的跛脚八仙桌椅旁，我仿佛看见一家人围桌子正在吃中秋团圆饭。野花依然攀附在围墙根下，已经褪去了昔日的羞赧。轻奢中，没有为回来寻根的乡民找不回来的农具徒生半点自责。残垣断壁抖落一地萧索，空中似有缥缈的劳动歌声。白云潸然，只有几株小草从砖块瓦砾间绽出生机，自在地摇曳清风，为那些搬离的居民守候记忆。夕阳被黄昏蚕食。蓦然回首，点燃檐角的那一抹明丽，却依然耀眼。站在这片废墟上，难免有繁华之后是苍凉之感。路边脚下的星星点点开着的一朵朵野花，好像一群忘了归路的孩子，仰着笑脸，不知岁寒将至，天真烂漫。雨水和秋天的天气阴晴不定，太阳和雨水从来都不讲究出场顺序，任性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刚刚沾湿花颜，阳光就急匆匆地跑来，擦拭花的泪痕。十月的山坡，过了花开的季节，草色绿开始向苍茫黄过渡。不想在道路拐弯的山脚下，遇见一口堰塘，水葫芦挤得水泄不通，朦朦胧胧能看见开得亭亭玉立的紫色的花朵。虽然有些稀疏，但还是艳丽得很。站在塘边，欣喜。花，不一定都得开放成盛大的花海。酒店前，夜色下，虽是迟暮，天蓝得没有一丝杂色。潦倒的树、荒芜的草，寂寂无语，似在缅怀昔日的人潮盛景，也似习惯繁华落尽的萧条。毛家坝大桥下的游船已经落寞了很长一段时间，等着载一船星辉，入梦……回想20世纪80年代，城市的蔬菜供应全靠近郊的一线菜地。我家临釜溪河边的水涯居，常常能看见挑着蔬菜的人们陆陆续续从我家楼下经过。有一天，我在阳台上晾衣服，看见一位老伯挑着一大挑豇豆在五十梯那儿歇脚，身上的衣服已被汗水浸透。他放下肩上的担子，然后扯出腰间别的一条白色毛巾在脸上脖子上来回擦汗。临时摊点的张老头儿递给他一杯凉水，喝罢凉水，不停地喊着号子一步一步艰辛地歇了几次才爬完五十梯，再沿着四医院堡坎下的长长斜坡，像蜗牛一般慢慢挑到灯杆坝菜市场。代家坝热浪扑面的菜地里，菜农们挥汗如雨的身影在我脑海中总是挥之不去。时光荏苒，代家坝早已褪去了盐运水道的喧嚣和热闹，回归田园乡村。现在，随着自贡东部新城和釜溪河复合绿道的建设，代家坝又开启了新的发展机遇。

作者简介：游雪莲，籍贯大安，自贡市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一对山乳业、市委农工委（市政府农工办）、市农业局（市农牧业局、市农业农村局）工作，现供职于市妇联。有散文、诗歌等在《四川农村日报》《精神文明报》《自贡日报》《四川关爱明天》《分忧》《四川散文》等报刊发表。有作品在省委宣传部“农民读书月”征文中获二等奖、省妇联“巾帼心向党·奋进新征程”学习贯彻党的二十大精神征文中获二等奖，在市、区组织的征文比赛中多次获奖，曾连续多年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获“服务民生·最美档案人”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