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河很小,小得在本区的地图上都找不到;李白河很静,静得少有人听过它的名字和喧闹。以至于在李白河畔生活、工作了多年的我,也是近年才想起他的存在,想起他低调而朴实的装束以及那张“川南老农”的容颜。
那是一次干部大会,从省委组织部到区担任区委书记不久的未也同志对这里的山山水水已能如数家珍,他讲到了大山铺镇这条小河,说李白河的名字缘于李白曾“携女友游玩于河畔”,静逸的李白河畔应该是当年男女相会的好地方,并指着我说:裴大哥就可能在那里耍过“朋友”,惹得全场哄堂大笑。我并不介意,我知道这是为了宣传本地而故弄噱头。不过,后来看见李白河下游的一段河滩果真塑起了一块白色的石碑,上面记载着李白诗仙在这里的风流韵事,就让人啼笑皆非了。
严格说来李白河只能算是一条小沟沟,发源于大山铺镇与三多寨接壤的叫伍家村的丘陵小山村,从北向南,曲曲弯弯,仅在镇域内徘徊一阵就汇入了附近仙市镇的釜溪河,终其了短暂的生命。至于名字的来历,流传多些的说法除了唐朝李白诗人的故事,就是当地一个姓李的绅士曾领头修河,一条白色的蟒蛇在河中显灵,故事流传开来,大家津津乐道。不过,我觉得没多大意思,因为李白河从来没有如此的浪漫,相反,它承载的是川南一隅大山铺那深沉而厚重的岁月。
为寻找岁月的痕迹,秋末的一天,我约同事小黄又去了一趟李白河。越过内昆铁路大山铺站的一段铁轨,沿着布满残枝败叶的乡村小道蜿蜒往东,很快就到了李白河上中游的廻龙桥河段。突然,被一根横跨李白河的巨大铁管愣住了,铁管过河后横卧田土,在内昆铁路旁又不知去向,直径一米有余,浑身锈迹斑斑。同行的乡干部老赵告诉我们说,这是当年从沱江引水的输水管道,现在已经废弃,抚今追昔,心中不免生出一些惆怅。而“廻龙桥”则位于李白河畔大山村与世平村交界处,现已成为一座桥上过人,桥下控水的石堰闸。我们要寻的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廻龙桥牌坊”果然就在旁边,这是一座建于清嘉庆十二年(1807年)的路边石门牌坊,四柱三门,高宽近5米,石门斑驳陆离,字迹依稀难辨。牌坊正门下是一条石板路,这条路可不简单,它就是明末清初连接自流井盐场和沱江牛佛渡的著名“盐担子路”——东大路。我俯下身子,仔细观察石板路面:长长的深深的一道道凹痕在石板中间仍然清晰可见,一股敬畏之心不禁油然而生,原来“扯不空的牛儿渡,填不满的大山铺”竟是这样被记录下来。这一道道凹痕,分明镌刻的是大安人的辛酸,记载的是盐马古道的艰难。据说石牌坊方便了当时的盐担子、骡马帮和来往商旅行人歇息,当地有民歌赞曰:“李白河跨廻龙桥,廻龙桥头廻龙坊;盐马古道今已矣,留待后人话沧桑。”
其实,李白河不仅见证过“大坟堡”盐场喧闹而艰难的岁月,尤其可贵的是他像大安人一位瘦小而干瘪的老前辈,曾默默送走了身边一个个志在四方的优秀大安儿女为求解放,奔赴疆场:早期革命家,29岁牺牲的当年中共巴县县委书记陈泽煌童年就生活在李白河上游的青龙村11组;红军高级将领邓萍也生于李白河中游的盐井村,而今蜿蜒的李白河从“邓萍事迹陈列馆”面前缓缓流过时,我觉得像一位脉脉含情的老者正对儿子默默赞许;杨尚昆题词“艰苦奋斗、一生光荣”的首任上海警察总队政委杨光池竟与著名的江竹筠烈士都出生于李白河下游的永和村,如今这个光荣的村落已经以光荣的“江姐”名字而命名。
可是,李白河从不居功摆谱,依然是静静的,就像一声不吭咂巴着叶子烟的老农;依然少有光鲜,那一身老农民的装束甚至已经显得有点邋遢。
当我们离开廻龙坊时,一位见我们拍照的当地农妇主动与我们攀谈起来。原来是盼望并打听这一带能否“被占”,即:是否纳入了城市建设规划。我虽然不知道,但口中却回答说“会占,大有希望”!因为,仅一公里外的“自贡东北部新城”建设工地已经是如火如荼,一片热气腾腾,交通枢纽正在扩展,物流产业初步形成,更近一些的大山铺火车站酝酿着扩容升级,恐龙博物馆已向恐龙王国公园迈出了矫健的步伐……
静静的李白河啊,你还能安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