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0多年以来,一个叫摩梭的人群固守着母系社会的善良和纯真,繁衍生息在一个风景秀丽,碧水蓝天的大山深处。中华56个民族找不到她的名字,可她分明就站在这里,祖祖辈辈都在这里,这就是位于金沙江东部四川盐源县和云南省宁蒗县交界处的泸沽湖。
深秋的一天,我们踏上了探幽泸沽湖的旅途。早上,从邛海边的柏栎宾馆出发沿307省道前行,这是一条横卧四川南端的交通动脉,此时却酷似漂浮于座座大山腰间的一条飘带,时宽时窄,时平时陡,一会儿盘旋上升,一会儿盘旋而下。一车人先是叽叽喳喳,后就昏昏欲睡,不再言语。
只好望着车窗外峡谷中那一条奔流不息的翠绿色的小河,遐想开来:我们是否已置身于神秘的横断山脉?它以远古地壳的超常能量在东西走向的喜马拉雅山脉和唐古拉山脉东端横切几刀,使大地的方向在藏川滇第一阶梯与第二阶梯地势之间骤然呈直角的向南急转,再受东西向的地质压力又急剧收缩,不到60公里宽竟容纳了金沙江、澜沧江、怒江三条南北平行而不交汇的河流,把从青藏高原倾泻出的密集水流凶猛地砸向中印半岛,从而铸就了中华大地独特壮丽的地质结构和自然奇观。而我们正在赶往的泸沽湖,则是巨大横断山脉中一块小小的断陷湖盆而已,难怪摩梭语“泸”为山沟“沽”为里,意即山沟里的湖。有了这种宏大的方位感,心里竟激动起来,疲惫全无。
夕阳西下的的时候,终于到了小洛水村的“初见客栈”。小洛水村是泸沽湖畔遗世独立的摩梭村落,位于云南和四川的交界处,客栈老板张寒是一个40岁左右的贵州汉族小伙,早前在洱海和丽江也是租房办客栈,说我住那间200元一晚的“湖景房”旺季至少1800元,不过,此时淡季的泸沽湖确实有与世无争的安宁。
晚饭后,同伴们结对徜徉湖畔,清风拂面,心旷神怡。一次静下来,我独自站立黝黑的湖边,感受那一望无际的深邃。突然,耳边响起拍岸的阵阵湖涛,音调柔和、节奏分明,像母亲催眠婴儿的低吟;禁不住俯看,没想到夜色下的湖底依然清澈透明,簇簇水草摇曳,尽显婀娜多姿;这时你索性抬头吧,那满天的繁星密密麻麻,闪烁不停,一颗颗又大又亮又近。我纳闷了:是这儿海拔高、离天近,还是空气好、天更清?夜晚的泸沽湖已不足用“海天一色”形容,而是“海天一体”啊,上下洁净,通彻透明!
小洛水村是泸沽湖看日出最好的位置,第二天早上7点10 分就起床等候,这儿的黎明静悄悄,也有零下2℃的冷嗖嗖。近看,湖面层层薄雾,像缕缕绸带不知从何处飘来,又渐渐弥散;远望,对岸微微发亮,有一条金线镶嵌在山峦,又渐渐变宽。这时,海鸥来了,海鸥在天空兴奋地盘旋翱翔,我想,它一定是先看到了太阳。果然,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播散出万道霞光,小洛水村背后的格姆女神山峰瞬间像一团烧红的火炉,通红透亮……
早饭后我们环湖向西,来到了客栈背后的格姆女神山麓,这时的山体已经变成灰白的本色,光秃秃一片,犹如挨在一起的两块巨大石头,以其3754.7米的身躯巍然屹立,成为可窥见泸沽湖全景的最高山峰,也是摩梭人祭祀女神的所在。山下路边观景小山见一块“杨二车娜姆博物馆”的指示牌索性前往,结果关门闭户,令人失望。不过,杨二车娜姆这个新一代摩梭人的故事却早有耳闻,早年她那大尺度的表演和“国际走婚族”的称号无疑是对摩梭族传统的超强叛逆,虽不知现在何方,但肯定不会安心于她的故乡。
然而,山麓下的里格半岛却生活着世世代代安心此地的摩梭人。如果说秋天的泸沽湖像一面硕大的湛蓝色平镜置放在青山环抱之间,远看里格半岛则是平放在这块湛蓝镜面的一枝玲珑发簪。岛的四周环绕客栈,岛上植被已变彩林,虽然“头部”伸入浩渺大海很远很远,“尾巴”却不舍陆地依依相连。于是沿着山麓下面一条石阶小路下到半岛海湾,方知是一个称为“水中女儿国”的热闹村落,至今居住着二十几户摩梭人,只不过商业客栈密布,外地游客众多,加之时间短暂,那母系社会风情已很难寻觅。沿湖堤前往里格岛途中见到一位晒太阳的摩梭老人,满头白发,一脸黝黑,不便打扰,照张相而已。
离开里格半岛继续向西南行进,环湖半圈经过川滇交界处就到了东南角四川境内的草海景区。这里九千余亩湖泊长年泥沙淤积、因湖水较浅,生长有茂密的芦苇和丰富的鱼虾,也成为水鸟的世界,据说处处可以拾到野鸭蛋。我们去的时候,夏季那翠绿的芦苇已变成一湖金黄,展现出另一番深秋的独特魅力。遗憾的是季节已过,没能看到泸沽湖特有的“水性杨花”,一美女回忆:那是一根根纤细的水草撑起一朵朵洁白的小花,犹如仙女散花,布满湖面,随波荡漾,婀娜多姿。使人想起徐志摩那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难怪同行男人都说,仅这挑逗的花名就足以把心挠得直痒痒。
芦苇丛中有一座长约300米,高约80厘米的木桥,穿过芦丛可直达对岸,这就是著名的“走婚桥”了。摩梭人奉行“男不娶,女不嫁”的“走婚”习俗,据说每当夜幕降临,桥上会来往着赴约的“阿注与阿夏(男女情人)”。走婚时,男方只能在夜晚偷偷潜入( 摩入)女方“花楼”,与女方同床后天亮之前离开(梭出)。这种古老走婚形式,从最初的相亲相爱到最后的孩子归属,都不会牵扯一丝一毫金钱、地位以及姓氏问题。可见,古老的摩梭人才有资格称得上真挚的爱情:“以爱为基础,靠走来完成”。
中午了,在草海附近的“泸沽湖镇”吃完午饭,乘当地“猪槽船”去王妃岛,是当地末代土司妻子住过的一座孤岛,与湖岸相距两三公里。船夫是一个中年摩梭人,黝黑健壮,我问他一月能挣多少钱,回答一句“旺季一万多” 就不再言语。这里阳光灿烂、海阔天空,花15元买他一袋面包,一块块抛向空中,引来海鸥成群绕船盘旋,蔚为壮观,突然清风乍起,小船摇晃,欢呼和惊叫荡漾于湖心一片。
按计划应在女神湾看日落并用晚餐,“初见客栈”老板曾介绍这里是观夕阳和拍晚霞的最佳景点,还有一个“好人餐馆”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可惜,我们去的时候才下午四点左右,无心等待。不过,这里“湾”得十分安静和美丽,一湾湛蓝的湖光,一湾幽静的丛林,一湾嶙峋的山石。记得树林中有一间低矮的乐吧,不时传出在丽江常见的那种非洲手鼓声,节奏鲜明;特别是一个女孩明快的歌唱和柔情的直白,酷似深夜情话,句句撩人心弦,我至今后悔没有进去看看女孩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回到客栈,围着火炉,端起酒杯,谈笑风生。那条大黑狗亲热的奔跑过来了,摇头摆尾,憨态可掬;身材修长,扎着一条马尾巴小辫的摩梭小伙继续给我们点菜,同桌一美女低声对大家说:“问过了,他不愿走婚”。又是一阵笑语欢声……
泸沽湖还是当年的泸沽湖,摩梭人已不是当年的摩梭人。
(作者:原区人大主任、《大安》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