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堡,1869年建于德国阿尔卑斯山麓,四角为圆柱形尖顶,是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二世的行宫,得名于瓦格纳的著名歌剧《天鹅骑士》。现已成为德国最受欢迎的旅游景点之一。
谁能想到,100多年后这座城堡的名字像一顶洋气的帽子远漂重洋来到了遥远的东方,扣在云贵高原和四川盆地接壤的一片布满竹林的绿色山脊,扣在一个叫赤水恒信置业有限公司打造的避暑度假居住区。从此,改变了这里世世代代叫贵州省赤水市葫市镇高竹村二郎坝的称谓,不管你接受还是反感,现在的地图导航、天气预报乃至当地居民都称天鹅堡,弄假成真,我也跟着叫上了天鹅堡。
我入住天鹅堡比较晚。那是在炎热的2017年夏季,携带外孙到贵州毕节、贵阳避暑一圈后回路赤水市,原本打算再到山上天岛湖小住两天。没想路过天鹅堡遇友人,相叙、相劝、相助,也就没顾及现房已是选剩的边角余料,干脆利落,立马敲定。当年装修,次年入住,今年已是第三个年头,三年来,总共住在“堡内”不到30天。其间:有喜看蓝天白云、沐浴凉爽山风的惬意,也有笼罩云遮雾罩、浸润阴冷潮湿的懊悔;有穿行鸟语花香,与友杯觥交错的欢快,也有小区车位难求,路遇泥泞塌方的烦躁……
至到今年,我才有兴致领略此地的自然风貌。
赤水市地处云贵高原和四川盆地过渡带的盆沿山地,海拔高度由东南向西北递减,最高处1730米,最低处221米,相对高差1500米以上。而葫市镇高竹村二郎坝则山峦叠嶂,沟壑纵横,因为山顶和沟壑的落差大,温差相应也就大,山峡间可见一壁壁陡峭的红色崖景,沟壑处可容一片片清澈的碧绿湖泊。我想,这大概就构成了天鹅堡避暑度假区独特的地形地貌吧。
每当从自贡驾车过来,都是在赤水河畔旺隆镇出高速,此地海拔300多米,夏季最高气温可达37℃,而沿那条陡峭的快速通道蜿蜒而上,半个小时到达天鹅堡时,海拔已达1230米,气温降到29℃。此时,若在路边那滑草场稍作停留:俯临红色山崖,可领略壁立千仞的刚强;远眺绿色山峦,可感受竹海起伏的柔美。特别是那晴朗之夜,一轮洁白硕大的玉盘悬挂于山峦之上,穿行于云朵之间,无声无息,十分耀眼,加之凉风拂面,浑身舒坦,人人就会说一声:“好地方啊!”。
不过,天鹅堡丑陋的一面也不可小觑。好几次上山,车道被云遮雾罩,那能见度绝对是被禁止开车的。这里的阴霾不会是片片乌云,也不是偶尔尚存,一旦进入秋冬就会肆意扩张,漫山遍野,常日笼罩,你会觉得一切美景已经荡然无存。特别是狂风乱做的时候,那一排排竹林像一阵阵绿浪扑将过来,山摇地动,鬼哭狼嚎,叫你心惊胆颤。正所谓“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天鹅堡把魅力与凶残,天使和魔鬼集于了一身。
如果说崖景是天鹅堡的脊梁,湖泊就像天鹅堡的眼睛了。我家就在天鹅湖边,虽嫌潮湿吵闹了一点,但观湖、听湖、游湖都方便多了。这是当年的二郎坝水库,四周群山环抱,竹木葱郁,湖面蜿蜒曲折,碧波荡漾,周长约3.5公里,走一圈要40分钟。经过打造,一条水泥环湖栈道悬挂湖岸,宽敞平整,每天游客络绎不绝。一天我用手机测量,碧绿的湖面已达海拔1240米,无疑就像在高山颈项上挂了一块翡翠。
我一般是早晚时分,就着短衫、短裤每天行走湖边,不时抬望陡峭的山壁,竹木密布,遮天蔽日,似置身原始森林。一弯深幽处,看见一群人手提白色塑料桶在竹竿前接灌山泉水;再走几步,几个敢于违章的人在湖中游泳喧闹,红色的“跟屁虫”游泳包在青山碧波间鲜艳十分;栈道旁一个白发老头把手机绑定扩音器,正高歌“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宽阔处,有女士在自备地毡上练习瑜伽,旁若无人;栈道下那一个个钓鱼人最为虔诚,有晨钓、夜钓、雨钓、天天钓,但多数为“白钓”。偶遇一熟人问之,笑答:“守了7天一个虾米也没钓到,钓鱼是图好耍”。湖边散步,偶尔还会听到“啊——”的一声长吼,回荡湖谷,不知是谁在湖边把心中的郁闷和压抑尽情吐了出来,我也学着吼了一声,却感到不好意思。
夕阳西下是天鹅堡的黄金时刻,尤以骑士广场的水街为甚。这里超市顾客盈门,小卖熙熙攘攘,宾馆一房难求,各类贵州风味的鱼火锅在露天一桌桌摆开,重庆、宜宾、泸州、自贡与当地口音汇成的音浪,一阵一阵。尤其以每天的歌舞例会别开生面:业主自发组织,均为熟悉老歌,演员自娱自乐。那声音震耳欲聋,回荡山巅,那舞者洋洋得意,幸福满满。路过瞟一眼就能看出:无论乐队,歌手,舞者谁都充满了文化自信,谁都以为自己才是压轴的艺术娇子。这里,渝贵川退休业主们把自由、欢乐和残存的青春尽情地释放,交融,碰撞。各地业主们在日常生活和交往中,把各地和各自的霞光映照在一起,构成了独具特色的“川渝滇天鹅堡休闲文化”。
当然,这座“赤水山”无法与山脚下那条“赤水河”相提并论。当年,茅台镇上散发至今的美酒文化,自流井盐在赤水河畔演绎的盐运文化,工农红军迂回巧战四渡赤水的红色文化……这些,才是苦难与生存抗争中形成的不朽的赤水文化遗产。或许,此刻的偷凉余欢连“文化”二字也不沾边,不过并不重要,业主们要的只是自己的快乐。据说,二郎坝还是中国著名传说“八仙过海”中那位汉钟离老神仙的老家,可至今也没留下一点点蛛丝马迹。
为何从“二郎坝”到“天鹅堡”的变化竟如此迅猛?一天,在湖边“森林21营销中心”遇见其“堡主”——恒信置业开发公司老总陈彬。敦实的汉子浓眉大眼,在赤水被称为著名企业家,既有了部下的阿谀奉承,我就不想评价他了。只承认有两点不知是英明远见还是歪打正着:一是项目的选定适应了200公里半径的川渝人群对美好生活的追求,精准定位了市场,但他现在“乘胜前进”,在山腰扩充建房又不免使人对其生态担忧。二是开发和管理一体,相对完备的配套服务促进了房屋的销售,但每当夏日面对激增的人满为患,也不免担心其“黔驴技穷”。
坐在卧室,可以看到天鹅湖对面那座高高的山脊,夕阳下,山顶布满红霞,绚丽多姿;山腰间,茂密的竹林像深绿色的海涛,随风起伏。而当“天青色等烟雨”时,团团云雾不知从何而来又将向何而去?或漂浮于湖面,或隐现于山腰,时有时无,黑白相间,不停勾勒出天鹅堡那四季皆有的水墨画图景。
晴雨都不变的只有眼下二郎坝水库那半圆的紫红色堤坝了,所有车辆和行人就从5米多宽的狭窄坝顶来回穿行,时时拥堵,处处险景。幸好,附近正在修建一座横跨高峡的二郎坝大桥以解决隐患,进展如何?哪天要去看看……
(作者:原区人大常委会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