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故事远去了。几多感慨、几多温暖永远地留在了我的心底。——题记
那一年,305省道规划经过此地,冻厂被拆迁,一片废墟。男女老幼,肩挑背磨,灰头土脸,“呼儿嘿呦——”“咣当咣当——”,在废墟上努力敲打着、寻找着。
一对中年夫妇,身躯前倾,双手狠命拽着套在电杆上的绳索,脚板蹬得砖砾“哗哗”作响,两眼直勾勾盯着电杆,使劲,再使劲,动了动了,斜了斜了,“三、二、一——”,一声巨响,电杆轰然倒地,腾起一阵浓浓尘土,弥漫开去。两口子呛得直咳嗽。
“干事啰,可能敲得到好几十斤钢筋!”一瘦个子老头儿翘起黢黑的大拇指,“两口子恁是厉害,昨天那俩爷子都没啃得动……”男人一屁股坐下来,猛喝了一口茶,呵呵地傻笑着,仿佛打了一个大胜仗。女人两手叉着腰,一脚蹬在电杆上,呼呼喘着粗气,仿佛眼前呈现出一栋漂亮的小洋楼,楼前一个小院,院里种着些月季、三角梅之类,缕缕花香,声声鸡鸣,甚是雅致。
得感谢男人下岗。两个月下来,两口子在这堆垃圾上刨到了近三万块旧砖,上千斤旧钢筋。修建梦寐以求的小洋楼,这些材料仅够三分之一,加之工钱、其它原材料,估计得差三万块。哪些地方能生出钱呢?
一支“挑粪大军”浩浩荡荡而来!领军人物正是那个女人。想当年,戴着国营企业职工夫人“帽子”的她,穿着舒适时髦的“的确良”,撑把小花伞,蹬双高跟鞋,挎篮里装着猪肉、水果之类,对这样的“大军”可是嗤之以鼻、敬而远之的。如今,哪里“屎”多往哪里钻,最好是干巴巴的“人屎”,施到地里让庄稼吃上一顿“大餐”,那庄稼便“哧溜哧溜”地长,结出的穗子又粗又长。有了粮食就好办,猪呀,鸭呀,鸡呀,鹅呀,统统都养。一头猪卖八百块,一只鸡卖五十块……嘿嘿,食指沾上一点口水,数钱啰——一百、两百、三百……想到这儿,女人忽然觉得肩上的粪担子轻松起来,哼起了小曲儿,加快了脚步,远远甩开了“大部队”。
稻田里,“抢收队”正干得欢。女人镰刀一挥,稻子应声而倒。经期不干重活?不沾冷水?瞎扯蛋!男人刚从打谷机上退下来,来不及歇息,挑起担子一路小跑起来,汗如雨下,落到地上,瞬间便蒸发了。背心上一圈圈盐渍,像一幅画,像老牛,像老马,又像骆驼……一般小工四十块一天,这个活儿能上到八十甚至一百块。谁还晓得热?谁还知道累?男人一路小跑,口里喃喃自语:“今天得抓紧干完老李家的三亩地,明天还有小王家的呢……”
约摸九点了,小路上,男人和女人刚为老欧家挑完煤往家赶。“妈呀!”女人尖声大叫起来,一阵冰凉绕过脚背,全身上下瞬间起了鸡皮疙瘩,一根根汗毛直立起来。男人打开火机,凑近一瞧,一条“红麻子”刚趟过去。两人倒抽了一口冷气,顿感后怕:“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被咬了的话,三十块工钱可不够医啊!”
……
三年后,一栋漂亮的小洋楼拔地而起。挑了个好日子,全家搬进了新居。
晚餐桌上,滴酒不沾的男人为自己斟了满满一杯二锅头:“这下,二娃儿再也不怕屋顶漏雨了。”举起杯,一饮而尽,“高兴!高兴!”“是啊,大闺女也终于有自己的房间了。老头子,给我也满上一杯!”女人一边递过酒杯,一边给一对心肝宝贝各夹了一块回锅肉,“你们姐弟吃肉,爸妈喝酒,我们干——”
那一刻,他们的女儿——我,早已泪眼婆娑……
(作者单位:凉高山小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