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诗人王维有五言律诗《终南别业》:“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中年以后厌倦尘俗喧嚣,信奉佛教,晚年定居安家在南山边陲;每有闲情兴致,就独自到山中游玩,这种快意之事只有自己才能体会;随意而行,不知不觉,竟走到流水的尽头,看是无路可走了,于是索性就地坐下,看见天边那朵朵白云开始飘起来了,又是一番美丽景色;偶然遇见山林中的一位老者,与他谈笑一阵,很是开心,竟忘了回去的时间。
其中“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一句,千百年来备受推崇,为人赞赏。只有默默吟读,慢慢咀嚼,细细品味,深深领悟,才能感受到诗句所包含的那种意境和情调,那种闲适和潇洒,那种超然脱俗的人生态度。
我以为,这句诗的关键不仅是写景更侧重于写心。表面看与陆游的“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有情景之美。但是,这里突出的却是主观的看,而不是客观的景。“又一村”和“云起时”虽是客观景物,“又一村”揭示了事物发展的逻辑,而“云起时”则强调了自我心情的调适,这就是所谓“境由心生”的道理,明显暗含着心理描写,所以,与其说此句是写景,不如说是写心,也正因为写心,故能形成隽永、引起共鸣。
这句诗张扬了一种可贵的豁达的心态。“行到水穷处”,在兴致正浓的时刻面临水源尽头,突然截断了寻幽访胜的情趣,此时只要能放下心来,从外在的窘境返回心灵,就能超越水源尽头的局限,转而去欣赏周围的一切,找到无处不在的“美”。“行”不为何事而行,“坐”不为等待而坐,有路即行,无路即止,没有目的,一切在不在意之间,这就是随缘,就是随遇而安的豁达。而这种心态也顺应了“穷尽”和“开始”的辩证关系,地上水穷之处往往就是天上云起之时,绝处逢生,胜负转移,生死相依,祸福相连。
这句诗还展现出古人那种令人向往的潇洒情怀。“胜事空自知”,那个时候不时兴打牌,也不便小聚,每每独往游玩,也符合老头的特征,所以这种高兴只需自己知道,也只有自己才知道。难怪“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独往独来,为自己而活,活了一份真心情。作者王维与先前的陶渊明和同时代的李白一样的潇洒、自由,虽官已至四品但提得起,更放得下。
读读古诗,发发幽情,看看今人无处不有的急功近利、趋炎附势、尔虞我诈、浮躁俗气,深感今人不如古人的胸怀,也不如古人活的开心。
(作者为原大安区人大常委主任)